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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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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坍塌

太宰的笑容收斂了,隱約還能窺見一絲殘留的笑痕。

他用那雙仿佛能將人拽入深海的、充滿濃郁黑色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對方。

那反應就好像聽聞了某種不可思議但技巧拙劣到無法逗人微笑的笑話。

要知道,青年剛剛砸下來的那一拳頭,可是讓他的臉現在都還隱隱作痛著呢?

面對這樣的敵人,竟然抱有這般天真可笑的想法,太宰不知道該做出怎樣的反應,才能襯得上這種純粹的愚蠢。

沢田綱吉對這樣的目光並不陌生。

甚至能提前猜到少年會說出口的話,無他,被守護者逼的。

尋常的諷刺聽起來已經不痛不癢了。

他的直覺向來很好,眼前的少年能教會三七如何在裏世界立足,這是他沒能做到的事。

“別把麻煩推給別人。”

太宰不高興道,他絲毫沒有遮掩的意思。

對方也不意外他這麽說,在他明確表示拒絕配合後,用著和戰鬥時截然不同的溫和語調——但不容拒絕、是讓人討厭的上位者氣場——說著他最終會改變主意的。

“我算是知道她奇怪的腦回路怎麽形成的。”

太宰用手指點了點額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沢田綱吉。

“真是一脈相承的想當然,這種性格在Mafia很吃虧。做不到身手不凡而抱有那份天真,會死的……不過這和我有什麽關系呢,我才不想照顧小鬼。”

太宰扶正了傾倒的方形箱子,坐下休息的間歇繼續說道。

“雖然都是一個組織的首領,但你和森先生不同,我沒理由聽從你的安排。”

太宰小心避開被痛擊的右臉,重新纏好了繃帶,他臉上情緒很淡,整個人安靜地散發著濃郁的惡念。

“培養一個人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精力金錢,好比估計商品的價值,不能帶來回報的都是廢品,沒必要在人身上耗費心思,而我沒有看到她的價值。”

“那這麽刻意地設局,只是為了拿到‘書’嗎?”

沢田綱吉的目光落向了空曠的片場,來回按壓了一遍手指關節,“三七陷入了昏迷,而我依舊存在於此……實際我們還在你的夢中吧。”

有棲川他們的行蹤失去得很突然,也許一開始都不過面前之人的自導自演。

沢田綱吉還沒抓到夢境的源頭。

太宰彎起雙眼,“是呢,對方有備而來,要從他們手中奪取東西可不容易。”

沢田綱吉沒再多問,要想看清一個人,不去聽他說的話,而要看他實際做的事。

少年鐵了心地不願說真心話,那再追問得到的也都不是有用的信息。

至於三七,他想起當時那個奇怪生物的說法,讓三七成為真正的人,這是相當籠統、難以簡單衡量的概念,或者它自有一套標準,暗中進行著計算。

所以才會再達到了目的後,如同他最初設想的,對方直接帶著三七脫離了他們的世界。

在新的世界尋覓到了新的任務執行者——雖然對方看著並不配合——開展新的旅程。

沢田綱吉清楚他無法插手,這個世界有其獨立的一套規則,三七在這裏也能經歷更多,包括自己不曾向她展示過的彭格列的罪孽。

“要是有其他想說的,可以趁這個機會一起說掉哦。”

歡快的語氣從後方傳來,是太宰。

他將雙手撐在後方,仰頭看舞臺上的燈,落有光影的眼中空蕩蕩的,找不出分毫色彩。

“人的記憶很神奇,該忘的忘不掉,不想忘的事卻完全不記得,是不是很有趣?”

.

醒來的時候,腦子昏昏沈沈,三七在原地靜坐了一會,等待著身體各項功能上線並正常運行。

她在舞臺前面那一排座位,作之助在左手邊的安全出口,大部分身影落在暗處,見她醒來也只是微微點頭,沒有過多的招呼。

對了!

三七一軲轆起身,想著找人。

舞臺那邊跟著傳來動靜,一前一後出來兩道身影。

前面的是剛還在念著的綱吉,後頭幾步遠的地方墜著現任監護人,太宰臉上罕見地掛著不服氣。

“綱吉。”

三七熟練地抱住人大腿,迎上太宰嫌棄的表情後,對他扯出一個鬼臉,轉而拉著沢田綱吉去到了另一邊。

雖然不知道他們聊了什麽,以幹部候選的惡劣程度,指不定又暗地裏挖坑。

……不過剛看太宰的臉,好像是被人毫不留情地揍了一拳。

三七望向身邊的青年,對方好像知道她在好奇什麽,用手指刮了刮臉頰,“算是讓人快速從夢中清醒的辦法之一吧,有失重墜落的感覺。”

還能說什麽!幹得漂亮!

一般很少有人能正大光明地揍太宰一頓,還不被報覆回來了。

要問原因,當然是綱吉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很快就要離開。

三七並不覺得失落,這是必然的結果,而且這一次能好好地和人道別。

他們誰也沒刻意地提及,尋常地說著話,沢田綱吉提了後來發生的一些事,作為交換,三七也和他說著在這邊遇見的人。

“註意安全。”

最後,沢田綱吉摸著三七的頭發,“還有,別偷偷地藏起甜食。”

“我才沒有!都是正大光明吃的!”

三七理直氣壯地給自己正名,在青年無奈笑著蹲下來後,湊上去擁抱住他,“綱吉,路上小心。”

“嗯。”

手臂垂落下來,身前已經沒有了沢田綱吉的身影。

三七摸索了一下口袋,確定霧守給到她的指環還好好留存著。

噠噠的腳步聲走來。

黑發少年傾身俯瞰著三七,手伸過來欠欠地在人面前揮動了兩下。

“在哭嗎?”

三七斜眼看人,沒好氣地說了句才不會哭。

太宰站直了身體,鳶色的眼睛一錯不錯地註視著三七,他的眼中寄宿有某種超越尋常人類無可企及的智慧,審視地看著她。

在三七被盯得頭皮發麻想要踢人前,太宰冷淡地開口了。

“真遺憾這些你都不會記得。”

他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不存在的鐘表指針飛速地向後旋轉,時間在逆流,由他一手構築的夢境在頃刻間坍塌。

三七雙眼浮起瞬間的空茫。

冷氣設備持續運作,風在流動,她緩緩回過神來,周圍被忽略的聲音在一瞬間回歸,嘈雜得讓人不適應。

三七眨了眨眼,緩了半拍才意識到自己在哪裏。

不久前作之助接到來自太宰的電話,聲稱自己被綁架了,讓他們火速來撈人。

至於為什麽聯系的非組織中人,完全是太宰看到未接來電順手回撥了,沒想到真得搖來了人。

只是三七從未見過如此清新脫俗的綁匪,不僅沒問他們要錢,而反向贈票,綁一送三。

他們到劇院的時候,連背後之人的鬼影子都沒看見,只有太宰笑得一臉欠揍,搖晃著到手的紙質票。

那之後發展成了進場等候觀看演出的後續。

許是演出受眾多為家庭式,他們在其中並不突兀。

即使太宰穿得一身黑,瞧著就不像好人,身上纏著的繃帶也很醒目,但他們算是入場比較靠前的一批次,落座後沒有大動靜,不會額外生事端。

三七坐在三張雙數連票的中間位置,手頭沒有消遣的工具,只能目視著前方攏合的暗紅色大幕,細數究竟有多少層褶皺。

旁邊的人展開了話題,太宰很沒坐相地將腿盤起,完美地把自己塞進座位,外套空蕩蕩的袖管順勢落到了扶手上。

“原本已經做好了大展拳腳的準備,尤其是對方主動約好的地點,我可是單獨前來赴約的。”

太宰手扶著交錯的小腿,用著一種刻意壓低的嗓音,細說此前的經歷。

隨著話題的推進,對後續的發展並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暴力而露出遺憾的情緒。

“結果呢,竟然只是遞給我幾張看票,附贈一道小孩子聽了都不覺得有趣的謎題。”

話題說到這裏,太宰心血來潮地示意三七現場猜謎。

“我才不要,都說了不有趣還非要人猜,太宰你真得一天天地使不完的牛勁。”

三七果斷拒絕,太宰已經有向著人來瘋發展的趨勢了,必須從源頭掐滅。

然而,她再度低估了身邊青年的配合程度,成功讓太宰笑得前仰後翻。

“我說了什麽很好笑的話嗎?”

赤發青年困惑著。

太宰連連擺手,蹭了把並不存在眼淚的眼角。

“話說回來,這件事還得感謝織田作。要不是你碰巧出現在近海工廠,阻止了百人小隊的猛烈攻勢,我們的損失起碼會再擴大一倍。”

黑發少年如此說著,好像在確認什麽似的偷偷別過了臉。

織田楞了一下。

某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毫無道理地出現,他迅速梳理了一番記憶,確認自己是第一次聽聞這事。

至於事件本身,是直到此時才反應過來。

“幕後之人也是策劃了這次綁架案的人吧。”織田說。

如此便說得通了,首要目的是吸引那個組織,以此作為拉開舞臺序幕的開端。

“膽敢這般利用港口Mafia,必然是做好了迎接千百倍報覆的準備了。”

太宰說話的聲調很平,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在空氣都好像因此凝固的下一秒,他重新恢覆了平素的聲線,“不過那都是之後要考慮的事情了,既然對方好心送來了演出票,姑且看看他們想要表達的事。”

演出開始前的提醒播報鈴第一次響起,完美地卡在了太宰話音落下的時分。

就好像特地在此等待著。

三七從太宰說正事的那一刻便開始走神,這會被鈴聲鉤回發飄的思緒。

她稍微坐直了身體,借以支撐的手無意間碰到了口袋。

有什麽材質堅硬的東西正靜靜躺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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